李慎明
苏共亡党﹑苏联解体是一场大灾难还是一次大进步呢?无论在俄罗斯还是在其他国家﹐对这一重大问题都有激烈争论。
笔者认为,这一事件给俄罗斯人民带来极大的灾难。改革开放以来﹐不要说我国的北京﹑上海等大城市﹐就是在偏远的乡镇﹐都在大兴土木,推土机﹑吊车随处可见。2002年6月﹐笔者到俄罗斯访问﹐在莫斯科偌大的城市上空﹐偶见转动的吊车。俄中友协主席﹑俄罗斯科学院院士﹑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所长季塔连科告诉笔者﹐现在要比此前衰败的十年好不少。
后来我们来到伏尔加格勒(以前叫斯大林格勒)访问﹐从下降的飞机上即看到在宽阔的伏尔加河上高耸着九座大桥墩。前来迎接的州长告诉我,这是通往哈萨克斯坦的一座铁路桥﹐修通后对俄罗斯的经济发展很有好处,但因联邦政府不给钱﹐1990年被迫停工。笔者想起二战中斯大林格勒被夷为废墟的六大工业区﹐在战后仅用3年左右时间﹐又建起一座新城。斯大林格勒现在的主要建筑还都是那3年建设的。笔者询问州长﹐以前3年可以建一座新城,而现在12年却建不了一座新桥,这是为什么?他沉默少许说﹕“主要是人的精神不一样。那时﹐人们有信仰﹐有干劲﹐饿着肚皮也干。现在很迷惘﹕我们的过去错了﹐将来要往哪里走?我们一无所知!”
2003年10月笔者再次访问俄罗斯,并获得从苏联解体到20世纪末大约十年间有关俄罗斯社会的不少具体资料。
在经济领域,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急速下降﹐现代工业大国变成原材料附庸。从1991年苏联解体到20世纪末﹐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比1990年下降52%﹐而1941-1945年的卫国战争期间仅仅下降22%。1990-2001年间﹐科技领域就业人数从250万下降到80万﹐大量的高素质人才到美国﹑西欧甚至发展中国家就业或谋生。
在社会领域, 1989年10%最贫穷人口收入与10%最富裕人口收入比为1:4.7﹐而1999年这个比例将近1:80。另外﹐酗酒﹑精神疾病﹑无家可归﹑流浪儿童﹑卖淫等社会问题成堆。根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委员会2005年提供的数据﹐俄罗斯男子的平均寿命为58.6岁﹐比20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时男性平均寿命的63.4岁还低4.8岁﹐这使得俄罗斯成为全欧洲男子平均寿命最低的国家。
在社会治安领域,剧变十年间各种犯罪﹐尤其是重大犯罪案件剧增。1990年俄罗斯杀人案为1.43万起﹐1998年为2.3万起﹐2001年为 2.98万起﹐2002年已超过3.2万起。每年由于犯罪造成的失踪人口超过十万。犯罪案件急剧增加﹐每四个成年男人中﹐就有一个有前科。俄罗斯平均每五分钟就有一人被杀。平均每十万人口有一千个犯人———这是世界上最高的比例。然而,在这种情况下,俄罗斯自由派却依然要求用市场作为解决所有社会经济问题的纲要﹐竭力鼓吹小政府﹐继续弱化、削弱国家各方面的职能。这些自由派所说的“人权保护”实际上保护的是罪犯。
国家职能严重退化。由于照搬西方的多党制,每年用于贿赂的金钱高达数百亿美元﹐政府和居民之间缺乏信任和有效的互动。国家缺乏经过科学论证的发展构想﹐缺乏解决内政﹑外交问题的战略性思维。人们对政治的失望在增加﹐对政治领袖的失望在增加,对其“民主制度”的失望也在增加。
在精神道德领域,一些大众媒体向社会民众传输西方价值观﹐这些价值观只是为了追取个人的利益﹐造成原有的劳动伦理和热爱劳动品德的丧失。许多青年不愿从事劳动﹐更希望一夜成为银行家﹑公共关系专家,甚至向往抢劫或敲诈。俄自杀现象随之攀升。1990年自杀人数为2.64万人﹐1998年达 3.54万人﹐而2001年已经达到3.97万人。
就国际地位而言,俄罗斯从超级大国沦为二流国家。俄罗斯当局在剧变后相当长的时期内,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逐步主动放弃盟友﹐甚至全面撤退﹐逐渐丧失超级大国的地位。
苏联部长会议原主席尼·伊·雷日科夫在其新著《大国悲剧》中说,苏联解体“给俄罗斯造成巨大损失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这种情况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———涉及我国在国际社会的威信和作用﹐涉及经济﹑国防能力﹑科学发展﹑生产和文化﹑居民生活水平等”﹐“比较幸运的20%的居民身上﹐集中了一半以上的国民总收入﹐而收入的主要部分则为200-300个家族据为己有﹐他们攫取了国家财富的绝大部分﹐同时也攫取了国家的权力”。▲(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,最新出版《居安思危:苏共亡党二十年的思考》一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