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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和美国,到底谁更依赖外资?

作者:镇长本人 来源:大树乡谈

之前分享了下中美GDP统计的一些误区,具体参见《何必用谣言打气》,今天再做一些“科普”,比如中美到底谁更依赖外资。

在进行跨国比较的时候,由于各国国情、汇率大不相同,统计方法也不一样,所以很难直接用GDP进行对比,而且从俄乌战争来看,关键时刻还得看硬实力。

但硬要比还是有相对客观的数据,比如各国的进出口数据,类似于区块链,各国数据互相验证,可对比度大大提高,另一个就是各国的跨境投资。

经常说的是各国的“国际收支平衡表”(简拼“BOP”),这是对一国对外经济贸易的流量进行统计,由于这个表变化更多,更反映短期变化,所以专家学者往往更关注这个表,对各国的对外资产以及负债的季度或者年度变化进行分析。

而另一个体现各国境外投资存量的“国际投资头寸表”,提到的人就不太多了,毕竟存量的变化相对比较小,更加长期,不容易出文章。

小镇之所以关注这个表,有两个原因:

一是相比GDP、收支平衡等流量数据,存量更能体现一国的真实实力;

二是各国境内资产对比目前还没有成熟的跨国比较的方法,无从比较,那么考察各国境外投资就成了几乎唯一的现成指标。

而且这个指标的变化,能够让我们更深刻理解美国的一些做法以及水面以下的真实世界。

先简单介绍下“国际投资头寸表”,这个表包含某个国家对其他国家的境外投资,汇总得出的就是这个国家全部境外资产,所谓的“海外有第二个日本”,说的就是日本境外投资。

其他国家对这个国家的所有投资,对这个国家而言就属于境外负债。

一个国家的境外资产和境外负债的差额,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国际投资净头寸。

为正,就是净债权国;

为负,就是净债务国。

大家不妨猜一猜,谁是当今世界最大的净债务国?

其实很好猜,那就是美国,境外负债高,也是霸权国家的特权,只不过美国的境外负债高的有点离谱,一不小心,帝国就会面临巨大危机,要么彻底赖账、要么大失血。

2024年初,美国刚公布了2023年第三季度末的“国际投资头寸表”,这个表汇总了美国政府、企业、机构、居民等等在海外的所有资产总额,当然也包括其他国家在美国的境外投资。

统计结果是:

美国境外资产是:32.91万亿美元,比二季度减少了6066亿美元;

美国境外负债是:51.07万亿美元,比二季度减少了5100亿美元。

截止2023年三季度,美国净负债总额高达18.16万亿美元,比二季度扩大了1600亿美元,这也符合美国几十年来净负债规模不断攀升的大趋势。

其实美国在上世纪80年代还是净债权国,然而从1990年尤其是从1994年至今的五轮加息周期,导致美国境外负债迅速增加。

上世纪末负债5千多亿美元,2008金融危机前突破2万亿美元,2015年第四轮加息周期开始前到了近6万亿美元,2020年突破10万亿美元,之后随着美国启动第五轮加息周期,短短3年从10万亿美元迅速增加到18万亿美元。

可以说,美国最近三年走完了过去30年的路。

虽然2023年美国因为高通胀、强势美元影响,把GDP冲得很高,目前公布的名义GDP高达27.37万亿美元,但即使只用2023年三季度的“国际投资头寸表”数据,美国净负债总额仍然高达GDP的七成,这就意味着,假设全部境外债权人同时要求美国偿还债务,美国就算把美国所有海外资产全部变卖,还得拿出一年GDP产值的七成才能还债。

当然,这么极端的假设,也仅仅存在于经济学领域,现实中显然不可能,毕竟负债的大头还是美国的盟友,比如欧洲和日本、加拿大等国家。

美国也不可能沦落到阿根廷、希腊等国家因为缺外汇还债导致破产的境地。

现在全球各国外债主要用美元计较,所以对于美国以外的国家,境内本国货币债务那都不是事,货币超发+超级通胀,用不了几年就能化解。

但是境外债务就不一样了,如果一个国家外债很高且到期了,就会导致外汇储备耗尽,一旦出现这种情况,资本会加速外流,立刻就会引爆一个国家的货币危机,过去这几年有太多国家因为境外债务和外汇耗尽,陷入危机。

逻辑链条是:外债到期——外汇耗尽——资本外流——货币危机。

但美国就不一样了,美元就是美国自己印的,真逼急了开动“核动力印钞机”就行了。

再说了,像美国盟友在美国的投资,多少有点保护费的感觉,就算美国不想还了,又能把美国怎么样?不断借新还旧就是了。

美国如此高的负债,意味着海量的外资涌入美国,短短三年,净负债总额从10万亿美元暴增到18万亿美元,短期内经济当然会格外蓬勃,也就出现了发电量、用电量、实际产出都在下降,但GDP、居民收入、股市都在涨。

全世界都在给美国输血。

但是,一切都是有代价的。

目前美国还能维持如此高的负债,美国强大的国力、军力是根本,但也跟美国的境外投资和负债结构差异有关。

美国由于科技和金融方面的强势,美国在境外的投资基本以收益率很高的直接投资(FDI)和股权投资为主,而且美国的境外直接投资多数是股权型而非债券型,比如过去美元资本对中国互联网企业的投资入股,随着中国互联网企业的迅速发展、上市,最初的美元投资获利可想而知。

这一部分的收益,往往在10%以上甚至更高。

这一情况至少在中国已经开始发生变化。

而美国的负债,或者说各国在美国的境外投资,主要是购买美国国债又或者投资美国的资本市场,也就是购买美国的证券、债券,但是这一类资产的收益率就低得多了。

美国国债这几年大涨,10年起、三十年起国债收益率都在4%以上,但这么高的利息压力太大,一定会回归正常,也就是2%左右,美国的股市投资正常情况下也肯定到不了10%,这两个结合起来正常情况下大概是3%-4%左右。

如果只考虑利息不考虑本金,简单概算,美国能够承受境外负债上限,大概是美国境外投资的三倍左右,按照目前30万亿美元的境外投资额,美国境外负债还有40万亿美元的潜力可挖。

但这么搞,美国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,其他国家也会加大去美元化。

特别关键的,美国肯定不能赖账,这就挖了美国金融立国的根基。

可如果还钱,这么高的债务,哪怕只是每年的利息也都是巨大的成本,所以美国一定会推动美元贬值,这是其一。

原因是,美国对外投资基本折算为当地货币计价,比如美国在中国的投资,由于中国的外汇管控,需要兑换为人民币才能进行投资;而世界其他国家在美国投资,显然得用美元计价。

所以只要美元贬值,立刻就能降低负债,这可比降低贸易逆差快多了。

比如2007年,当年美国贸易逆差是7116亿美元,但是美国的净负债反而降了,就是因为美元大幅贬值。

当然,从GDP全球占比来看,美国占全球GDP仍然在四分之一左右,虽然美国负债总额占全球比重接近三分之一,但考虑到美国的霸权地位和美元霸权,只能说风险在增加。

但问题在于,美国为了获得更多海外资产,把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,就必须向全球输出更多的动荡,利用避险需求把各国资本逼到美国,这是其二。

但这一套在2023年显然有些玩不下去了。

而2024年美国必然开始降息,美元开始贬值,奔着利益去的外资,也会重新考虑去向,必然有更多外资流出美国,届时美国的经济繁荣还能持续多久?

过去常说“美元潮汐”,但是未来还要增加人民币的因素,美元和人民币必然是逆周期,未来有希望形成“美元-人民币双重潮汐”,虽然目前还只是雏形,但未来随着美元退潮,一定会有更多外资从美国流入中国。

这个道理并不复杂。所以,也就不难理解对外资的更友好态度。

而在境外投资方面,中国显然有更大的底气吸纳外资。

同样根据“国际投资头寸表”,中国这几年海外净资产大增,净头寸从2019年的2.1万亿美元,增长到2023年二季度的2.776万亿美元、三季度的2.8565万亿美元。

不由得想到一个挺有名的谣传:中国经济高度依赖外资,如果剔除掉外资,中国经济将大幅萎缩。

但实际上,如果中美都把境外资产变卖、把境外负债还了,那么中国反而能增加2.8万亿美元,美国反而要减少18万亿美元。

到底谁更依赖外资呢?

所以就不难理解,为什么美国一定要不停地煽风点火,没有了全世界的输血,美国的好日子恐怕一天都不能维持。

但制造动乱,树敌只会越来越多,早晚锅盖不够用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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